苍崎EMO论

诸神从地上离去后，王开始衰老。

青春的伪饰退潮般逝去。他的眼角积蓄起细小的皱纹，肩背也无复当初的挺拔。不再稳定的手指掠过前额，王凝视掌心沾染的一丝白发。

“我变昏聩了吗？”他问，“我已无力统治我的国，造福我的子民了吗？”

“王，没有的事。”西杜丽用嘶哑的喉咙回答。“您的政令贤明得当，您的子民安居乐业。”

西杜丽褐色的长发已然沾染灰白。她开始遗忘，偶尔会将处理过的泥板与新到的弄混。王从不责怪她的失误。

“这便是凡人的弱点和幸福。”

这是他为他们谋求来的。

——这是他为自己谋求来的。

味觉首先消失。

饮食成为维持生命的枯燥仪式。

入睡变得困难。

他渐渐失去了睡眠的能力。

漫长寂静的清醒夜晚令身体麻痹；他不再能够感受疼痛。

于是他于无人处剖开肚腹，检视摸索那些逐渐衰老的内脏，推测它们还能维持多久。直到清晨的阳光射进他满溢血腥的眼瞳，他发现自己不再能够视物。

没有人能代替他的职责。于是他继续端坐高台之上，用指腹摸索泥板上凹凸的笔画。西杜丽负责小声转述难懂的段落；直到有一日他的问询只能换来沉寂，卫兵用悲怆的语调告知他秘书官的死讯。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杉树林磨损成一片发黄的树影。他试图找寻心中那股永远的痛楚来自何处，衰退的记忆却干涸在疲倦里。

——你会来迎接我吗？倒下时他低声询问。

——我来迎接你了。乌鲁克的土地轻轻回答。我的挚友，我来迎接你了。

于是他笑了。抛却无尽的责任，坦然接受属于“人”的终结。浑浊的双目安详闭合；他的掌心攥紧一把肥沃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