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崎EMO论

通称仓鼠崎/wb同名/AO3上有一切不能发→Nobodyknows_conspiracytheory_of_AOZAKI/自拆自逆BLBG通吃都写超·杂食,介意勿入/留言都会回!受鼓励会产出更多粮呜呜/永远喜欢《雄狮少年》/奈须蘑菇厨,喜士枪弓闪凛周迦等等等等

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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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被造出,用来盛放。

杯子是空的。自身无法生出“内容物”。

杯子需要充满。

杯子想被填满。

 

——漫长的时光流逝。

圣杯渴求愿望。

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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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无尽的暴风挟着雪片,打得人脸上发痛。地上的积雪已然没膝。一切活物都尽可能地蜷缩起来躲避这寒冷——让一切柔软冻结,太过严酷的寒冷。

越过风声呼啸的屏障,两个人影隐约可见。他们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跋涉着。

“请跟紧了,M先生。”领路的女人头也不回,“这儿很容易迷路。”

没有应答,无法确认他是否听到了这句嘱托——他的脸掩藏在兜帽下,身上的斗篷裹得紧紧的,即使斗篷下还有暖和的大衣;他也无法回答:逆风而行,只要一张嘴就会灌进满口风雪。

与他厚实的穿着相对的是领路人单薄的白衣。缺乏御寒作用的布料灌满了风,旗帜一般烈烈飞舞,她却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寒冷。裸露在外的双手提着裙摆,与呆板严肃的德式女仆装束相称,在如此窘境中,礼节仍一丝不苟地得到遵守。

毕竟不是人类啊。费力拔出陷入积雪的小腿,他踉跄跟上女仆坚定的步伐,不禁心中嘲笑起自己这具肉体的孱弱。

这地方让他想起故乡。绵延半载的冬日,雪夜行路,风暴,看不清的前方。不过不该是徒步前行,该有做工粗粝却笨重结实的雪橇,跑得身上冒起腾腾热气的马匹,吱呀声中摇晃的一点灯光,还有车夫挥舞皮鞭的脆响和悠长的呼号……极东的北境和此处同样艰苦冷峻。他早就习惯,而且从诞生之时便已然接受了。

但是——他又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却还是止不住身体愈加激烈的哆嗦——他真的已经离开太久了。对自然严峻的认知被气候温和的岛国软磨钝化。在那儿逗留的短短数十年便让自己耽于安逸了吗?

“还要多久?”风暴愈演愈烈,低温带来的疼痛刀割般真实可怖。他终于失掉了耐心,用戴着手套的左手掩住口唇,从指缝间向她喊道。

“快了。”

无感情的回答消逝在呼啸的风中。

 

之后,城堡出现了。

雪白的双层石制建筑,即使风暴也无法完全遮掩它的轮廓。它坐落在森林边缘,而爱因兹贝伦神秘的主城则深藏在那终年风雪的树海背后。与那森然的建筑——是的,他亲眼见过那一族人真实的栖身之所——相比,面前看似庞大的城堡只能算是不值一提的小小落脚点。

女仆掏出钥匙——等待开门的间隙他在一旁不断跺着藏在毛皮靴子里仍旧冻得发麻的脚,流泪的眼勉强辨识出了钥匙过分古老的形制——插入锁孔,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开启了大门。风雪怒号着挤进缝隙掀开门板,将它们狠狠打在了两侧的墙壁上。

他们被身后的冲击推进客厅,艰难转身合力抵抗着企图冲入的狂风。他们竭尽全力才勉强合拢门扇,女仆摸索着,尽可能快地上了锁。

现在风雪只能在缝隙间无奈地呼号了。他真的松了口气。

城堡的吊灯在他们进入的时刻便点亮了,壁炉里腾起旺盛的火焰。他不由自主地向那温暖凑去,脚步却被女仆用缺乏感情的声音打断。

“请您先换下鞋。”

她的目光盯着他泥泞的靴子在地面留下的脏污。他只得老老实实地退回门口。

换过鞋之后女仆接过他脱下的帽子,斗篷,大衣,围巾和手套,掩藏在重重包裹中的面容露了出来。来人深蓝色的蜷曲短发落在额前,微微掩住了眉心因长期蹙眉形成的一道深刻沟壑,却使阴沉的视线显得愈加鲜明。他的年纪并不大——看起来是这样,气质却有种说不出的苍老。非要描述这种奇异的违和感的话……

——像一个衰朽的灵魂被硬塞进了年轻的身体。散发着霉味的腐烂从虚假的青春下渗出。显然,这伪装并不能维持多久。

但这并不重要。艾因兹贝伦的过客只是过客。他们付出代价换取来到这里的资格,除了回忆带不走任何东西。

“她就在楼上。您是要现在见她,还是先吃点东西?”女仆冰冷地询问着。

“我要见她。”

急躁的人类。她毫不掩饰的鄙夷明明白白刻在鲜红的眼中——为某一目的而被造出的工具获得人格后,反而因为目标明确而比自然的造物更加坚定和傲慢。

“那就请随我来吧。”

他们登上装饰繁复的阶梯,在构造复杂的走廊间穿梭——脚步声静默回响,廊上悬挂的古老油画神情晦暗,完全相同的装饰使人迷失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最终停在了一扇门前。

“她就在里面。有什么事请随时召唤我,切忌独自出屋——否则您会迷失在此,永远找不到出路。”

“好的。”

木门吱呀作响之时他有一瞬的恍惚。漫长的跋涉仿若梦境,对自己荒谬行为的实感于此刻姗姗来迟——他发现自己其实毫无准备。

你到底为何而来?

为了缥缈的雾气,往昔的虚影,自欺的温暖——即使明知这只不过是一日幻灭的骗局?

这谎言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

没有时间思考了。现实逼近到眼前,女仆转动了黄铜雕花的把手。

门扉洞开,他就这样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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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告退。”

门扇在背后合拢了。女仆冷淡的声音几乎没在他的意识中激起任何波澜。世界与坐在床前的那个身影割裂成两个概念,他可以毫不踌躇地选择一个而抛下另一个。

他呆呆地看着她,视线颤抖,眼球充血。贪婪地,无望地,试图把重生的往昔再次烙印进不断流失的记忆里。

——圣洁的白衣点缀着金色的花纹,而其下的身体比布料还要苍白柔弱几分。纤细的手指温婉交叉在膝上,过长的银发顺畅地流过消瘦裸露的肩头;那轻触着垂落发梢的床褥是多么幸福啊……

她起先一直注视着从帷幕间隙露出的一点儿玻璃窗,听到响动便转过头来。鸽血红的眸子让他踉跄了一下,像害了热病一般腿脚发软,牙关打颤。

那双眼瞳中有一点被打扰的惊惶。他知道自己该随便说点什么,木然张了张口,却一个音节也挤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歪了歪头。在她眼中的那点儿惊惶平复下去之前,他便浑噩地动了。

迈出第一步时他告诫自己不要迷失了此行的目的。他是化名前来探查的,探查爱因兹贝伦有没有掌握重现奇迹的技术,到底有无可能做出人形的“容器”用于仪式而不至于发生上次战争的失误。“容器”人类的形体只是一层外壳;一道保障,一个谎言,一层必要的伪装,魔术师根本不该为其动摇。

但是啊……那双眼睛,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正看着他啊。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步便让他陷落进往昔的梦境。厚重的积雪是盛开的白花,扑簌的落雪是安详的鸽羽,人类千百年的悲愿骸骨般层叠堆砌,而他仰望他的圣女漫步其上,于顶端亲手点燃了自我牺牲的大火,徒留他于深渊无望地悲呼号啕。她并未死去,只是舍弃了无谓的躯壳与极东之土的地脉融为一体,期望着她的后继者和同伴借由她让救世的奇迹降临。

他曾多少次俯伏于地,将面孔紧贴那片她所化身的巨大法阵,祈求着砂石尘土能带来哪怕一丝来自那个灵魂的温暖。

所以第三步时他便痛彻地领悟到她不可能是她。即使她有着他最疯狂的妄想中才敢触及的那张最为端丽的容颜,裹着与那场祭祀中毫无二致的天之衣。即使她与她相似到如此地步……她也不可能再次重现她。她……“它”,它只能是个拙劣的仿品,徒有其表的外壳,是爱因兹贝伦竭力接近曾经实现的奇迹过程中产生的失败作……如若不然它也不会被送到这里。

但是,她朝他笑了啊。

长长的睫羽扑簌,晶亮的瞳仁里是不带丝毫伪饰的善意,嘴角弯成有些天真的弧度——那是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的,能激发最端肃敬畏与最旖旎思念的……

里姿莱希·羽斯缇萨·冯·爱因兹贝伦从祭坛步下,长长的裙摆在身后拖出细碎响动。

她向他伸出手来。

冬之圣女用她美丽清冷的声音说道:

“吾友,请与我一起……”


 咚。

双膝着地,他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在厚重的地毯上。

理智轰然崩塌,判断的冷酷与现实的审慎淡化成耳边恼人的嗡鸣。未曾实现,追悔莫及,抱憾终身,无法弥补……之后的一切都是在竭力追逐逝去的残像,未来之于回忆是如此干瘪贫乏……他祈求在时光在此时停滞或终结。

此刻的玛奇里·佐尔根似乎褪去了魔术师的外壳,短暂地再次变回了一个软弱的“人”。他用颤抖的双手捂住面孔,渗出的泪水打湿了掌心。

压抑的哽咽声实在太大,所以他并未捕捉到衣料柔软的窸窣。赤足踏在厚实地毯上几乎悄无声息,所以当一抹银白凑近,一道温柔的阴影笼罩下来时,他毫无防备。

“您……”

温柔的声线震颤着耳膜。

“还好吗?”

与记忆中毫无二致的声音。

但是啊,她绝不可能用这种语气。这种胆怯和迟疑的……

 

——她不是她。

为了实现她的愿望,她……

“它”是必须牺牲的祭品。

 

他抓紧这一瞬的清明将软弱的迷雾破开,重新将自己暴露出的灵魂塞进进魔术师坚硬的伪装。

他迟缓地站起身来,她仰头看他:除了微微发红的眼圈与未干的泪渍,他的神情非常平静。

“你叫什么?”富有磁性的沉重声线,带一丝异常的喑哑。

“嗳?!我,我吗?”

他冰冷的眼神催促着她,她有些慌乱。

“我没有那种……”她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躁动的情绪。

“大爷爷没有给过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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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魔术师是一群只知注视过去的生物,那艾因兹贝伦一族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这群为执念所困的机械据守着冰雪笼罩的城堡,年复一年,孜孜不倦地试图重现往日的奇迹。

即使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并不需要人类生存所必需的一切,严寒和贫瘠也生不出研究所需的魔法原料。封闭的系统无法维持长久的运转,他们需要稳妥的方式——稳妥的,不冒险泄露自身研究成果的方式——得到金钱和素材。

 

艾因兹贝伦的研究到底以何种方式维持下来?

——自然是靠出卖它的“产品”。

 

最开始是与常人无异的人偶。拥有短暂寿命和温驯性格的造物,艾因兹贝伦的精巧工艺可以实现买主一切异想天开的要求。因为关键技术的缺失它们寿命很短,却已足够俘获买主所剩无几的人心。

它们是“消耗品”,不懂反抗,足够顺从,却也真实到可怖。买主从一开始就明确知晓它们的这种特质,知晓这是一场奢侈的娱乐……

但感情是一种难以量化的东西。

一部分的买主被这造物完全征服了。人偶“死亡”后他们为了寻回往日不计代价地闯入森林,捶打着紧闭的大门前呼号悲泣,泪痕在终年的风雪中结成透明的冰。

但大门不会再次打开。

逝去的已经逝去,恢复了人性的生者或以更高昂的价格购置替代品,或依靠蚕食旧日的回忆苟延残喘,在深重的怀恋中走向末日。

他们的悲剧激发了愈加浓厚的好奇。世上从不缺乏遵从欲望的胆大妄为者。

爱因兹贝伦从不缺少订单。财大气粗的顾客渐渐不再满足于千篇一律的量产人偶。

——如果说这蛊惑人心的魅力就是“冬之圣女”风姿的残留……那么真正的圣女,又该是如何……

那可会是最高的享受。

开出的价码达到了惊人的程度。顺应顾客的需求,爱因兹贝伦拿出了它最自豪的作品。

最为逼真的赝作,最为接近原典的造物,完全可以称之为“人”的人造人偶。

毁掉内在以保密技术,将拥有短暂美丽的虚假躯壳提供给大胆的好奇者,在森林边缘的城堡中,出售仅能受享一夜的狂欢。

只有付出最高代价的魔术师才能获得这份殊荣——比如此时,身处此地的玛奇里·佐尔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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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培养皿中捞出,湿漉漉地,赤裸着,在外界寒冷而未知的空气中本能地颤抖时,她已然知晓自己的使命。

孕育她的池水中悬浮着千年的执妄。无数的失败,人造之人的执念在自己诞生和死亡的场所喃喃低语,重复着身为爱因兹贝伦造物所背负的,必然的责任。这悲哀的一族在看似无限的过程中,希冀着唯一的解答。

连无生命的物体都会被杂念附身,更何况这完美的,与活人毫无二致的容器。

不需成长,从诞生起便是完整的。存在的每一刻都明确出生的意义和为之努力的方向,坚定不移。

熬过残忍的调整和改造,一次次被打开身体。疼痛很难过,但不会导致死亡,所以可以忍耐。

“我为夙愿而生。”

成为合格的“器”,是她作为个体,作为时间和数量积累下的执念的分身,所怀抱的唯一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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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知道自己要被用特殊的方法“处理掉”。

“处理”是很正常的。雪白的人造人被决定诞生又被决定废弃。徒具人形的物品没有灵魂,所以也不必为此悲叹。

“你制造得还不够精巧,你也无法成为‘器’。”

须发皆白的族长在检查过最终调试完成的她后失望低语。老人面上深重的疲惫狠狠刺痛了她;她愧悔于自身的无能,无法给这执拗的求索者提供哪怕一丝的慰藉。

那么,完成不了使命的容器便毫无用处了。她该回到那池水中,补充那些呢喃的执念,将使命传给下一个躯壳……

……

“孩子。”大爷爷抬手拭去她眼角不自觉淌下的泪水,粗糙的皮肤给她留下微微刺痛的感受。“不必悲伤。”

“你还能为家族做出最后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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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失败作会被丢弃进地下的水池,融化成饱含魔力的溶液重新成为材料循环。

但她不同。负责服侍的“同类”为她沐浴,悄声告知她这是有多么幸运,语调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钦羡。换好仿制的天衣后她被送到了这里,神情严肃的女仆为她讲解了接下来的任务,便出门迎接购买自己的人去了。

徒留她在这房中等待自己的命运。

 “……”

她小心地用指尖触碰那些美丽的花纹,绽开一个朦胧的,纯然喜悦的微笑。

如果这点牺牲能为之后的研究换取更多资本的话……自己的存在也就不算是毫无意义。

而且,在最后一刻有幸穿着与“她”相似的衣衫,她已经感到了无上的幸福。

一个失败作本来没资格触碰这个的。她怯怯地攥紧袖口,对未曾谋面,即将到来的客人产生了由衷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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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只能持续一夜的幻梦……

那么,暴露出些许软弱,也并非不可原谅之事。

他埋首于她的膝上,任由无法抑制的泪水打湿华美的布料。她温柔抚触他杂乱的短发,对着自己命运最后的见证者微笑。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法再忍耐。我只得来找你。即使只是一个相似的面容对我也是安慰。”

“你不是她,我知道的。你不是……但是,但是啊……”

她努力的思考了一下。她虽然已被赋予与常人无异的思维功能,却从未有调用它的机会。她只是本能地察觉到,这个人很痛苦。非常痛苦。

“别难过了。”她悄悄地说。“如果能让你感觉好上一点,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他抬首仰望少女含着纯粹同情的面容,又颓然垂了头。

“你不是她。”他疲惫地说。“你并不是我的圣女……”

“那么说……您见过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您见过羽斯缇萨大人?!”

她璀璨如同宝石的眼眸中是那么纯粹的喜悦和向往。那时玛奇里的魔术还未劣化得那么厉害,他还有着青春的容貌,而她丝毫没有怀疑他过于年轻的样子和成百年流逝的岁月,没有想过世上还存在谎言这种东西。

“她是……什么样子的?”

那怯怯的语调让他心头一震。魔术师咬牙撑过微弱的情感之流。这细微的龟裂,对好不容易重塑出的冷漠外壳是致命的。

“……你和她很像。”他从牙缝中挤出话来。

“是吗……太好了,太好了……”她忽然惊醒一般,羞涩地用宽大的衣袖掩住泛红的脸颊。“对不起,我不该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么激动……毕竟她是我们的母体……”

“啊。”短促,冷硬的回应。“如果内在也能如此,你本可以重现她的奇迹。”

她的脸色苍白下来,有隐约的水色荡漾在剔透的红眸里。

“这不是你的过错。”他下意识地安慰。“重现‘她’的道路用失败堆叠而成,而你的付出也自有意义。”

“我接下来做出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实现‘她’的愿望。”他并不敢直视她的神情,他悄悄唾骂着自己的软弱。“……你愿意为此献身吗?”

她轻轻笑了,用袖口沾了沾微微濡湿的眼角。

“当然。”

“这具身体本就只能存活到下一次朝阳升起。”没有丝毫迷茫的回答。“请尽情‘使用’我吧,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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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无尽的风雪。脸上刀割一般的疼,手脚失去知觉,地上结了冰,连站稳都很困难。

但他却逆着风走着,脚下打滑,踉跄着摔倒,爬起,继续走。前方有道雪亮的光;冰冷地,直直划破黑夜。

他除了那光什么都看不见。仆倒,膝盖剧痛,爬不起来,就用指甲扒着地面往前蹭。即使这样他的头也不会低下;他瞪着前方,任由过于强烈的光刺进瞳孔。

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到达。

 

这是必要的牺牲。他们注视着共同的目标,为那渺远的希望,满怀绝望地努力着。

于是今夜的梦有了后续。

他爬到了发出光芒的窗扇前,用冻得青紫沾满泥土的手掌把它推开。

——风雪猛地灌了进去。光芒倏而消逝,仿佛从未存在。

他的视野中是无尽的风雪。白色,白色,白色,不带温度的白色,寒冷的,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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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浅淡的橘红浸染了暗沉天色的时刻,女仆循着召唤的铃声来到房间。

门栓的摩擦声让魔术师回过头来——之前他一直呆呆注视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间透出的一丝晨光。他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挺直的脊背佝偻下去,发色泛出花白,眼角有了细密堆叠的皱纹。

“请问有何吩咐?”

女仆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傲慢,她微微抬起下颌。他缓慢地扭过头,站起身来,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怀中拥抱着的柔软白衣轻轻放置在床铺上。

那布料在轻软的晨光中近乎透明。她已经消散得不留一丝痕迹。

“准备早餐。”他踉跄了一下。这只是整夜未眠导致的身体虚弱,他告诫自己。“尽快。”

“请随我前往餐室。”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漫长的走廊,无尽的台阶和过于宽敞的大厅间。他躲避着画框中那些莫测的目光;他自然可以把忽然善感起来的性格归咎于入侵室内的严寒,故地重游导致的脆弱或者随便别的什么,但他骗不了自己。

——他在愧疚。

为毁了那残次品而感到……

 

他食不知味地咀嚼着煎蛋,对着培根和面包咬下去。端起滚烫的咖啡时他的手抖了一抖,有几滴撒上了雪白的桌布。

轻轻的“啧”的一声。

“……”他抬眼看向一旁的女仆。

“失礼了。”她迅速收起鄙夷的神情,面上回复了一贯的漠然。

他垂下眼,安静地喝完这杯咖啡。

椅脚与地毯轻微的摩擦声。他结束了这顿早餐,站起身来,在女仆询问的目光中走了几步,抬手掐住了对方毫无防备的纤细脖颈。

“呃——”

“别顶着这张脸,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

他的膝盖顶着她的小腹将她压倒在地毯上,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说。

年轻的臂膀富有力量,十指轻而易举地陷进筋肉。女仆溢出泪水的红瞳中充溢着惊讶和憎恶,她无力抓挠着试图摆脱桎梏,浑身抽搐,喉间发出奇怪的响动。

她的瞳孔很快就扩散了。

杀死一个没有加之于战斗机能的人造人,并不比弄死一只小猫难上多少。

——作为难得的金主,爱因兹贝伦并不会在意他们多损失了一个没用的残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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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暴雪。晴朗的天空是晶亮的蓝色。

空气依旧冰冷。他戴好礼帽,闭合沉重的大门。

回程的路线已在来时用魔术做好标记。他迈步前行,轻松地踏过白茫茫的土地,在鞋底与积雪摩擦艰涩的吱呀声中油然而生一种嘲笑的冲动。

你们就如此侮辱你们的圣女??

……我竟然,竟然就这样侮辱你?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由压抑的咳嗽变成咯咯的低笑,最终成了大笑。发狂的笑声惊起树林中栖息的乌鸦,他在践踏白雪的咯吱声中仰面对着天空放声笑着,那些呛出的泪水落到积雪里,结成一颗颗透明的冰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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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的牺牲造出了容器,我便有义务充满它。

她是纯白的圣女,无私的牺牲……她只想回应他人的祈愿,她自身没有愿望。

实现被赋予的愿望是她的愿望。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她期望着我赋予她的愿望得到实现。

那么,只要我能打赢战争,我就能实现她和我的愿望。

 

为了回应这份期待,我愿意不择手段。

 

六十年一次的战争并不遥远。

毕竟,他已经苟延残喘了三百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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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衰朽的虫使不再记得的。

曾经铭记于心的祈愿与腐朽肉体时刻传来的恼人感受相比太过缥缈。他渐渐忘记了自己到底为何坚持了下来。

——生存本是实现愿望的前提,而在记忆退化的现今,生存本身被扭曲成了愿望。

——他忘记了。而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忘记。

在虫鸣的窸窣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肉体腐败的可怖感触。这折磨让他发狂。他折磨自己的后代,诅咒世界,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圣杯上。

他无法敌过爱因兹贝伦时间的积累,他不可能造出比他们更好的容器。所以,他只能寻找另外的方式。

比如,试着把第四次战争后散落的圣杯残骸移植到拥有远坂血脉的“孙女”身上。

 

——他的衰朽的记忆里,只残留下了实现自己愿望的执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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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对人类的救赎?因此而得到幸福的只有人类,我们又是为什么而活着呢?”*

拥有一半人血的,幼小的孩童哭泣着。

“我们是‘道具’。”身体残破,被遗弃的人造人们回答。“让圣杯,让千年前曾经降临的奇迹重现,是我们作为‘道具’的使命。”

“使命,使命,全是使命!!”

她流着泪尖叫。

“什么爱因兹贝伦啊!到头来,我们一次都没能拥有自我不是吗???!!!”

那些残骸不再答言。时限到了,她们化为飘散的光粒,与诞生她们的池水再次融为一体。

轻微的抽噎声。她用满是血迹的袖口擦拭眼泪,暗红的痕迹留在了脸颊上。

“好吧,我会加油的。”

爱因兹贝伦所能达到的,最为接近原典的造物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我会赢,然后结束掉这错误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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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相貌变化到此等地步了啊,玛奇里。”*

洞窟在塌陷,圣杯的基盘在毁灭。漫长的努力即将化为泡影,而执念的肉块停止了蠕动。

“什……么?”

“他”抬起头。摇晃的视野中出现了早已消逝的过往。

——让腐朽和丑恶感到畏惧的,圣洁的光。身着天衣的幼小少女,用银铃般清脆的嗓音,说话了。

“回答吾,吾之仇敌哟。汝、为何不愿死去?”*

“啊,啊……”

触电般的震颤贯穿了残骸。他回忆起了一切又忘记了一切。

“啊……”

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啊。

……他玷辱了她的期望,而这过失已经无法挽回。

“──但是,真遗憾啊。哎呀,还差一步呢。”*

还差一步,还差一步就能实现愿望。

还差一步,就能实现……她的愿望了……

“五百多年──呵。回想起来,只是瞬间即逝的宿愿。”*

她并非没有愿望。

即使是借来的,即使是被灌输的,她的愿望,他曾经的愿望也是……

废除此世全部的罪恶。

怎么会,就这么忘了呢……

他已经没了眼睛,但他用最后一丝残留的力气仰望继承她意志的少女离去的背影。

既然已经无法达成,最后的目光所流连的对象,还是可以自行决定的吧?

他带着轻佻的自嘲想着。

——直到落石砸下,将一切该结束的彻底结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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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最后两节参照UBW15集和FSN游戏HF线的结尾,直接引用的原文用“*”标注。
按照UBW动画完结后的某访谈内容(懒得找原文了),爱因兹贝伦的起源,羽斯缇萨也是一群魔术师偶然造出的人造人,之后由于无法实现量产,那些魔术师离开了,只有羽斯缇萨带领着全是人造人的爱因兹贝伦一族依旧坚持探索。所以圣杯系统可以说是被人赋予使命的机械创造出来的,供人类实现愿望的装置,它并不存在本身的价值判断,实现制造者的祈愿就是它的存在意义……
细思恐极。这个命题和机器人与人类的关系几乎一样。
间桐脏砚曾经也是“正义的伙伴”,但是漫长的光阴扭曲了他的记忆,他的行为背离了初心,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玛奇里家族按设定是来自俄国,那么也该有俄式的阴郁,执拗和不可理喻……不过感觉并没有写出来(缩)
在我的认知中,最大的悲剧不是“有能力而不自知”,而是“发现了可能却放弃追求”。执念于重现圣杯奇迹的爱因兹贝伦的人造人们单纯地为目标努力,比如遇到切嗣前的爱丽也并不能单纯地定义为不幸,但经由切嗣的教导,她知道了很多,并且明白自己可以做到。
……但是成为了“人”她已经被定义了用处。切嗣和太太这把刀,无论何时都能插得我鲜血淋漓。
圣杯。愿望。幸福和不幸……
脑子乱了,就先到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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